中国的心理学为什么不可能得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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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p 1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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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p 13, 2024 04:50 AM

心理学的思维方式本身就与中国的主流文化格格不入。心理学起源于西方，心理疾病这个概念也是这个这个时候出现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前现代社会和非西方社会就不存在心理疾病，而是他们并不承认心理疾病的存在。任何文化都有一些心理学知识或技巧来缓解这些心理问题，但正如会计算不等于会数学，现代心理学背后的哲学基础在中国并不存在，也就是启蒙精神所蕴含的对个人主义和人道主义的推崇以及对自我意识和个人价值的肯定。

在前现代社会，个人的价值是被集体所决定的，个人被视为集体或共同体的附庸，没有独立选择自己生命意义的自由，也正因为如此，前现代社会的个体有了心理疾病，他往往会被从道德和伦理的角度来审视和批判，而不会获得心理学视角的理解。

因为心理学的初始概念本身就预设了一个人精神和人格的独立性，我们是从这个人自身的目的出发，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他的疾病，哪怕这种心理学的解读会与他的社会身份、与他对集体所需要承担的道德义务相冲突。

心理学虽然流派众多，但基本都承认人的自我是本位的，个人的困境是靠增强自我来超越和克服的。而人的自我认知是一个持续终生的过程，自我是流动的、开放的和不断生成着的，无法整合和接纳自我是心理障碍的关键原因。

然而中国社会的主流文化恰恰是对自我的流动性非常厌恶和反感的。中国人的成长过程基本上是被各种各样的中心任务所确定和垄断的，个体必须早早地接受家庭、学校或社会所赋予自己的身份认同，没有自由探索的空间。另一方面，官方的宣传中，脆弱和失败也都是不允许的，比如各种英雄、伟人和军人。他们的形象永远光辉。但我们都知道，他们也是人，不可能没有脆弱的一面。为什么不能真实地表达呢？因为一旦心理疾病的合理性得到承认，脆弱被允许，那么人们实际上就得到了一个对抗专制话语的可能。“别人都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怎么就你搞特殊？”耳不耳熟？如果心理疾病是合理的，那你就可以大方的回复，“我抑郁，不想听你逼逼赖赖。”也就违抗了权威。

政治宣传和现实生活的压力导致中国人难以获取完成自我整合所必需的空间和心智资源，然而，没有这种心智上自由发展的体验其实是很难理解心理学的内在精神，尤其是很难对那些与主流文化不合的群体抱有人道的理解。所以中国的大部分咨询师花费大量时间也只能学到一些心理学的皮毛和话术，或者复读心理学教材上的一些概念，一旦问及对现实社会的理解，他们就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个社会的主流话语，而没有意识到这些话语对个人的压制。

这是中国心理学发展水平低的主要原因，也是很多人心理咨询的体验很差，甚至在咨询中被二次说教、压制批评的原因。在很多官方文件中，能看出政府也能意识到心理咨询行业水平低的问题，但从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案来看，似乎这是一个只要投入更多钱，培训更多人就能解决的，而完全不需要触及现有的制度和秩序，个人的心理问题也仅仅是个人的一种非理性的、需要矫正的状态，而不需要得到理解和支持。从这一点看，中国的心理学在长期都会停滞不前甚至倒退。

可是从另一方面看，不能发展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并不代表着这个行业不能赚钱。随着经济的下行，人们的心理问题肯定是越来越多。而这种不能根治的特性，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付费群体。任何能缓解焦虑的奶头乐、心理按摩、宗教玄学或泛宗教类型的服务以及烟酒茶之类的成瘾品都可能因此大行其道。传统的，真正能解决问题，帮助人发现自我认识自我，帮助自我成长的心理咨询，反而会式微。